文
御风
读李文雅老师《写给三十二岁生日女儿》一文读后感慨良多，可怜天下父母心！谁都有过这样的经历，无论自己过得穷也好富也好，乐也好苦也好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已活得更好。尤其计生年代独生女，都一门心思教育其成长能上个好学校，找份安稳的职业，嫁个好丈夫，有个幸福的家庭，作为父母总算了却了最大的心愿，尽到了最基本的人伦责任了。
回想本人虽非生活在限生年代但因夫人身体亏欠又执教中学，尽管同学三个四个地生，我们仍坚持只要一胎。正好赶上动荡年代，女儿在娘胎里就受到“文革”风暴的洗礼。.10月中我与同事南下“串联”（现代人可能不懂，即当年8月在天安门广场召开百万红卫兵大会，中央领导在天安门城楼接受红卫兵代表给戴上“红卫兵”袖标。从此开启了全国大串联，免费供食宿交通，红卫兵赴各地“点火”）。我们一行居无定所，直至12月到达广州，在妻兄处才看到她一月前写的已怀孕的信。我忙打道回家，才知道她因海外关系己被学掌权的造反派打入“另册”即不得参加革命群众的正常活动。当然也够不上被“专*”条件，所以分派打扫卫生和外地赴京串联的学生接待工作。当时她住师大她早起，好不容易挤上公交车只能开到豁口就停了，因为城里满大街都是串联学生占据交通道路，她下车要步行到新街口再西行才到校。如迟到即被训斥罚站。尤其串联学生住教室把环境搞得脏乱不堪，她常一面收拾厕所一面呕吐。我回家后早起去食堂买饭，骑车载她上下班，回家也能吃口热饭。
那时条件艰苦，尚无居家，集体宿一同事暂挤腾房相让为“家”，只能用电炉子加热食堂打回的饭菜。加之物资匮乏，照顾孕妇虽难臻完美周到，但我的存在，使她从小生活在国外，对当下学生不念书混乱无序的生活担惊受怕起码心理上有了安全感。
.4月我女儿出生，只有克（5斤3两），显然发育不良。
女儿未满月就发烧了，医院幸亏值班的梁大夫有经验，打开紧紧包裹着女儿的小被、斗蓬，看了小屁股蛋上红肿的硬结，医院。原来是胎*淤积一种很厉害的病，叫蜂窝组织炎，是会要命的，立即住院进行手术。医院由护士护理，无须家属陪护，我只每去看望，送些必要的物品。就这样住了18天才康复出院。她妈心里太过纠结伤痛，这一急，刚下来的奶水又断了。那时根本订不到牛奶，幸亏她孕期为补充营养，香港的表姐让人给带了两桶奶粉，她不爱喝一直留着。孩子发育不好又未食母乳，自幼体弱多病是很自然的，我们育儿之艰辛也是可想而知的。
女儿自幼聪慧又生活在文化气氛浓郁的师大院内，从幼儿园到中学都上的师大附校，教学质量高，学习成绩我们操心不多，高考时因属归侨子女受照顾顺利考入广州第二名校暨南大学历史系，毕业后分配到中国致公*北京市委负责编辑《中国致公》期刊。
女儿自幼心地善良，性情内敛，懦弱。当时师大学校正处校舍基建之中，大片空地尚由公社耕种，从附小到家属院要穿过田间小路，她的几位女同学放学后一路贪玩，便都把书包交她背着，我虽心有不悦，但必竟小事未多过问。但有件事却让我火冒三丈拳脚相加重揍一顿，这也是唯一的一次痛打女儿。打后令我后悔多时。某日午饭已好，女儿迟迟未归。她妈去学校接，见她正被罚站，班主任已去食堂打饭，未经批准她不敢擅自离开。别的老师说：你先和你妈回家，等你王老师一会来了我给她说一声。
她妈路上问老师为什么罚你？她光哭不说…回家后我们追问她依旧守口如瓶，我真来气了大声斥问：你哑吧了？她“哇”地大哭就是不说话。我一急拉过先重锤两拳又脚把她踹倒（记得当年穿的*人那种翻毛皮靴。她妈忙扶起一面哄一面责怪我下手太重。女儿委屈得抽泣不止。我忙递老婆一块湿毛巾让擦她泪眼婆娑的小脸，张罗着先吃饭再说。
饭后女儿心态平复了才说出真相。原来坐她后面一男生把钢笔墨水故意弄她衣服上，她说他，对方却狡辩，她骂了一句“臭流氓”，对方立即向老师告状，老师问她是否骂人？她点头承认。老师未问原因就生气地批评一通就罚她站。她妈一听就急了，叫我去找对方家长理论并一起找老师说清楚。
我知道对方家长是中文系著名红学家郭予衡教授，晚年得子非常金贵难免娇惯，但还是事后对老师说明原委。
女儿直到离开我们远赴广州上了大学似乎一下子长大了，性格也变得活泼开朗了。喜欢“欺生”的广东学生都和她关系也好，给她起外号“小北京”。
从她去世后整理其遗物，发现一本“毕业相互留言”记录中才知道同学对她不少佳评。我早知她喜欢文史，读过不少书长于写作。大二被推选系学生会宣传部长，编辑学生油印期刊《摘星手》深受欢迎和校团委表彰，应邀出席过团代会。
年辛亥革命八十年之际，电视台举办了《中国致公*与辛亥革命》知识大赛。先在广州，后在武汉进行两场选拔赛，选出6个代表队到北京进行最后决赛。我女儿是北京队的领队。此前参加集训由专家辅，电视台一次排练予录，直到决赛直播结朿折腾两个多月，回来后就大病一场，查出心脏病，当时大夫建议手术，我们未同意。93年病情加重，医生说再不手术可能会有生命危险。之后分别于93、95、10年三次大手术，将主动脉全换成人造血管。虽换回一命却从此再无法坚持工作，遂于01年办了退休同时结束了十年婚姻，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八年。疾病彻底改变女儿花样年华的生活轨迹，也改变了我们这个还算美满的家庭。很难想像，当她的同窗好友，一个个事业如日中天，或为官场*要或为商界精英，她，当年学海姣姣者却被病魔折磨得生意黯然不堪，那需要多大毅力！！生命的韧力是有限的，年元月她刚满50岁终于走到生命的尽头。她母亲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打击，半月后住院急诊室34天后随女而去。当年5月安葬她母女骨灰于县东公墓。
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这场瘟疫施虐下世界一片哀鸿，14亿人的中国却是最安全的。女儿和老伴此劫难前走了，也好，免得担惊受怕。去年她们安葬二周年时我写了一首小诗：
又到布谷鸣夏时
榴花似火挂满枝
忽忆前年送妻女
凤凰岭上泪成珠
半世相与日日见
两年惜别夜夜思
不视人间疾和苦
便是天堂幸与福
作者简介
御风教授：祖籍西安市蓝田县冯家村乡于家沟村。生于一九三四年，一九五二年考入西安银行学校，一九五四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。一九五九年毕业留校，一九九五年退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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